听众朋友您好欢迎收听由潜江融媒录制播出的读书类栏目【拾味潜江】今天分享的文章是《来根香菜》作者 彭梦宁 朗读 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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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根香菜
准确使用量词是项基本功,可好多高学历的人都经常用错。举个例子,正确的表达是:我家有五口人。可你表达的是:我家有五头人,我家有五匹人,我家有五坨人。信不信,你老爹会气得当场吐血,再怎么喊“以德服人”都没用,棍棒相加都是轻的了。
很显然,量词也是带有观点、带有态度、带有感情色彩的。像我取的这个标题,明显是向香菜致敬,一如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一边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一边恭恭敬敬近乎谄媚地说:领导,来根香烟?记住,末尾一定要用问号,如果用感叹号,那会是命令或者恐吓的语气。
当然,凡事没有绝对,心已领神未会的情况也不鲜见。前些天在大都市吃饭,眼看鱼头火锅快吃完了,我跟服务员说,能不能下点香菜。服务员很有礼貌地同意了,过了一会儿真的端进来了,只见盘子里一根香菜横卧,根部还套着一个红辣椒圈,如大姑娘出嫁一般喜庆。正想揶揄几句,马上意识到自己也是学过数学的人,我要的是一点,人家给的是一根,已经够大方够绅士了。
香菜论根,还真不是笑话。中餐也好,西餐也罢,每当美味即成,经常会摆放根香菜点缀一下,也不知是用来吃的,还是用来看的。印象中,香菜走上餐桌并不久远,而且有个很难听的名字,叫臭菜。大概是读初一那会儿,有天看母亲吃着一种腌菜,我便嚷嚷着也要。母亲嗔怪说,你就是眼睛饿,这个菜你不会喜欢吃的。我自然不信,直到母亲打开罐头瓶,一股浓郁的臭味猛地袭来,我恶心得直要吐,捂着嘴就跑开了。幸亏不是个闺女,如果隔壁邻居瞧见了,肯定会迟疑地打量我的小肚皮。
腌香菜,真是一道奇葩的菜,好像除了母亲做过,再没人尝试过。那种臭,哪怕是一瞬间的记忆,都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什么时候喜欢上香菜,什么时候不再把香菜叫臭菜,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这应该不是酒后断片那样,而是就像母亲所说的,她腌制的香菜是野生的,名字叫芫荽。当时不知道芫荽两个字怎么写,直到后来吃多了听多了,便刻意地去查了查。与胡萝卜一样,芫荽据传也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的,其状似芹,叶小且嫩,茎纤细,味浓郁,乃汤、饮中的上等佐料。《本草纲目》也记载:芫荽性味辛温香窜,内通心脾,外达四肢。正是芫荽香味独特,其学名渐渐被忽略,慢慢被香菜或臭菜取而代之。
直至今日,身边仍有好多朋友不吃香菜,而且固执地称其为臭菜。只是在桌子上臭来臭去的,太不文雅也太倒胃口,所以公开场合都闭口不言了。其实,就像美食家汪曾祺说的那样:“有些东西,本来不吃,吃吃也就习惯了”。如果确实不习惯,在我看来,或许与童年阴影有莫大关系。像我从来不吃蜗牛,因为初中寄宿那会,有次打了个大白菜,突然有块肉片总是嚼不烂,一吐出来发现是个“滑猛子涎”。我至今不知道它学名叫什么,就是像蜗牛但背上没有壳,长有两只触角,每向前蠕动一下,身后会留下涎水一样的印迹。
我曾多次验证过,那些不吃香菜的,多是觉得香菜有股臭虫味。因此,我高度怀疑,他们小时候一定也吃过臭虫,而且多半是在学校食堂。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吃得臭虫,视野开阔。学校教给我们的本领,从来不局限于课堂之上。所以有事没事,还是吃点香菜吧,权当是荒野求生。像我起初也不吃香菜,后来吃着吃着,就突然喜欢上了,而且吃法越来越霸道。
我买香菜,从来都是一捆一捆地买,从来不厚着脸皮让摊主送几根当佐料。煮鱼的时候,眼看要大火收汁了,赶紧把洗净的香菜铺在上面,而且决不切成段。当鱼汤咕噜咕噜地从香菜上方溢出来,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鱼香味和香菜味,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香菜煮的时间不能长,刚刚断生即可出锅。即便放在餐桌上,有了鱼汤热气腾腾的浸润,香菜也能很快熟透。何况,香菜生吃味道一样不赖。这样烧出来的菜,虽然香菜是配角,但往往都是香菜吃完了再吃鱼。
吃香菜容易上瘾,像鸡鸭鱼肉吃几天就觉得腻了,可香菜怎么吃都嫌不够。一日三餐,只要拿起筷子,自然会想起翠生生、绿油油的香菜来。即便没有大把大把的香菜,哪怕只几根甚至几片碎叶也会很满足。早晨过早,什么牛肉面牛杂面,如果没有香菜点缀,味道大打折扣。中午喝汤,什么排骨汤冬瓜汤,如果不切点香菜末,口舌实在难以得到充盈。晚上推杯问盏,如果没有香菜下火锅,来点香菜拌花生米也行,否则就会真的索然无味。
正因为被爱到骨头里,香菜行情看涨,菜场上越来越难买到又嫩又便宜的。还是父母懂得我的口味,父亲每个周末几乎都搭乘免费的公交车,给我送来一大袋子的蔬菜,里面自然也包括香菜,都是母亲一根根洗净系好的。我也在想,等哪天退休了,也回老家伺弄一个小菜园,体味下语文课本里写到的场景:蒜在抽薹,白菜在卷心,芫荽在散发脉脉的香气,一切都使人感到一种真正的田园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