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和久的《超单身社会》很有名,据说与三浦展的《下流社会》一并被奉为当代营销学必读书目。前者强调单身经济的重要性,后者提醒消费降级时代来临。
通过各种数据分析,荒川指出,日本正在进入超单身社会,也就是说单身人口朝着过半前进:
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的推算,到2035年,日本15岁以上的未婚率(此处的未婚率不是指终身未婚率,而是15岁以上所有人的未婚率),男性将达到35.1%,女性将达到24.6%,男性的有配偶率是55.7%,女性则为49.3%,女性的有配偶率首次跌破50%。生离死别导致的单身人数中,男性占9.2%,女性将达到26.1%。这样一来,15岁以上的单身率(包括未婚、离婚、丧偶),男女加起来将达到48%。
在单身社会中,结婚不再是必选项或必需品,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终身未婚、离婚独居,以及安于老年丧偶的单身状态。
在日本,老龄化、少子化与单身化相互交织。比如,老龄化导致老年人口大幅度增加,由于女性平均寿命要高于男性,而男人往往与比自己小的女人结婚,这导致大量丧偶的老年单身女性出现。比如,育龄人口比例下降促进少子化,单身主义加剧少子化,而结婚也并不意味着生育,不育的夫妻更容易走向离婚单身。
不过,荒川认为,单身社会并不等于孤立社会或孤独社会,单身男女有自己与已婚者不同的幸福。正在到来的单身社会,越来越多的单身者不是被迫单身,而是积极主动地选择单独生活。选择过单身生活的人,都是精神独立、爱自己的人,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我觉得这是给每个人的重要提醒——同样可以过得很好。他们过着“单身充实”的生活,与他人建立起新形式的社会联系,比如小红书上兴起的“搭子文化”。在单身社会中,大家认可和包容不同价值观、多样性。总之,“单身社会是一个大家健康相连的自立社会。”
也就是说,荒川对于单身社会的到来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在传统观念中,单身生活被认为是孤独、不健康甚至悲惨的。迄今为止,社会上还广为流传单身老死多么悲惨的传说,吓唬那些决心不婚不育的人。其实,不管身边围着人还是没有人,不管围着的是孩子还是医生,每个人都必须独自面对死亡。在日本,还有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不成熟、责任心差的成见,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我的意思是说,单身社会到来同时意味着主流的价值观、人生观,尤其是婚恋家庭生育观念的重大转变。单身社会健康与否,与观念转变直接相关。
不爱不婚不育的单身趋势,同样在中国迅速蔓延。为什么?《超单身社会》认为,最主要的是女性就业增加不会因为依靠男性而勉强结婚,另外一个原因是经济环境不稳定导致男人没钱不结婚。因此,结婚不结婚,主要与钱相关,并非很多人指责当代年轻人观念太前卫、做人太自私这类思想原因。从本质上说,婚姻制度是财产重组方式。
还有一个问题,即男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纪都喜欢20多岁的女人,这与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喜欢有钱的男人一样,同样导致男女匹配错误,导致很多单身者出现。这同样与钱有关,即男人挣到钱才能娶到20多岁的女人
同样,生育问题主要也不是观念问题,而是与社会经济制度安排有关。生养孩子成本太高,必然会抑制生育冲动。对于女性尤其是职业女性来说,还存在家务成本的问题,因为女性至今仍然承担主要的家务劳动。不解决当前高昂的生育成本和家务成本,不育主义肯定会越来越流行。这些都需要制度化、社会化的方法加以解决,加强对核心家庭的生育支持和家政支持。
在结不结婚问题上,男女双方的经济利益相互冲突:男人不想结婚主要希望挣钱自己花,女人结婚主要想通过结婚掌握对方的经济。当女子自己有钱以后,结婚意愿远低于男子,所以“工作越出色的职场女性,其未婚率越高”。结果,“让人一目了然的是,终身未婚率高的大部分人是没有正式工作的男性和有正式工作的女性。”没钱的男人想结婚女人不要,有钱的女人要求过高不好找,这两部分人就完美单着了。
现在问题是:有钱女人为什么不找没钱男人呢?这就涉及观念转变,比如“男主外女主内”“女人高嫁男人下娶”等。没钱的男人应该主内,承担家务劳动、多带孩子,让能力强的女人在外打拼。现在这类情况,大家接受度还是不够高。
我觉得,主动不婚不育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进步的表现。社会给女人提供足够的就业机会,女人不会因为没钱而嫁人,自己赚钱养自己,而父母不会因为养老而育儿,社会和自己能够养老,这难道不是进步吗?当社会富裕到一定程度,婚姻的主要功能如果仍然是财产安排的话,它肯定会逐步消亡,因为每个人在富裕社会中很容易自己生存下去,不需要婚姻作为“经济共同体”以保证生存安全。
我也认为,不爱与不婚不育问题不一样,不爱主要不是经济原因。有人说,现在谈恋爱要很多钱。我想这不是实情,可能你的所谓男女朋友并不真的爱你,只是爱你花钱。当然,当前消费主义对爱情观的腐蚀,这一点我多少也得承认。不过,我仍然认为,当恋爱与钱联系在一起,就没有多少爱情可言。有人说,当一个女人找你要钱,你就要想想她是不是真的爱你,还是把你当提款机。这种观点多少有些道理。
总的来说,我最关心的问题是:AI与单身社会有什么关系?可能更多是相互支持的关系。一方面,AI能够帮助单身者,提高单身生活质量。比如,AI可以帮助单身者作为家务,陪伴单身者,甚至成为AI爱人。AI可以照顾单身老人,缓解孤独感,尤其给老年单身女性以心理支持。另一方面,单身社会到来也给AI发展提出许多发展动力。实际上,很多人预计养老机器人、性爱机器人将是最赚钱的人形机器人发展方向。单身生活也给建设单身宜居城市提出要求,在这方面AI可以做很多工作。荒川指出,单身男女消费能力很强,尤其单身男人一个人消费额就超过一个三口之家。比如,AI对于独居者安保、健康的提升,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