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时代热衷于通过“改造历史”为“当下”服务,那么这个时代大概率是“不正常”的。
1952年,中央美院接到中国革命博物馆的一个“任务”,创造一幅名为《开国大典》的油画。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最后交给了37岁的青年画家董希文。
董希文根据史实,以1949年10月1日,城楼上的人物与广场上的场景为主题的创作完成了那幅著名的作品;并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肯定和赞扬。
不料,画上的个别人陆续被打倒了。先是高岗“出事”,于是,董希文被要求修改原作,把画上的高岗抹掉了;然后是刘少奇“出事”,董希文不仅把他删掉了,还把刘的位置让给了董必武;1972年,又有人提议删掉画上的林伯渠,这时董希文已经因病去世,于是找来另外的画家直接重画了一幅,等于把原作“废了”。
如今呈现在博物馆里的《开国大典》早已经恢复了原貌,那是“文革”后,由其他画家根据董希文最初的作品重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幅画再也没有被“改造”过。
通过这个小故事,就可以知道,这幅画“平安”的年代是相对正常的年代。这幅画屡遭“改造”的年代,难以说是正常的。
为什么当时屡屡要改造一幅油画呢?逻辑其实与那位“控烟女士”要求修改鲁迅纪念馆的鲁迅墙画是一样的。
1928年6月6日,鲁迅在致章廷谦的信中说, “我酒是不喝了,烟仍旧,每天三十支至四十支”。鲁迅是个“大烟枪”这是人所共知的“史实”。
按照控烟女士的观念,墙上的鲁迅应该为当下服务——当下是反对甚至禁止在公共场合抽烟的,如此有影响力的鲁迅应该做表率,不抽烟;鲁迅在墙上当着全国游客的面抽烟,不符合当下的价值观,所以有必要改造。
至于鲁迅当年确实是个每天烟不离手的“大烟枪”这个“历史真实”就变得不重要了,不值得被尊重了。
历史常常被用来为现实服务,其表现就是篡改、扭曲甚至是虚构历史。
北宋的司马光,堪称史学大家,以编撰《资治通鉴》名垂史册。但是,仅从书名就可以看出,他编撰这套煌煌巨著就是用历史“规劝”皇帝,以达成当下的治理。为了更好地传递自己的理念,他把一些野史轶闻当做正史采信,而有一些正史记载的内容,则被他大量删除。
所以,人们常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用历史服务现实,这种行为大行其道,已经让人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因为人都活在当下,当下是最重要的,服务于当下不是理所应当吗?
是的,你是被“服务”了,但与此同时历史的真实也就逐渐丧失了。
真实是历史的生命。扭曲的、篡改的,虚假的历史不再是历史。
常言“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改造历史呢?不仅是背叛甚至是犯罪吧。
用背叛或犯罪来指控“控烟女士”的言论显然不合适,她并没有改造历史或改造鲁迅的动机。她是怀揣着一个“善良”的初衷,然后倒推出一个更符合她需要的鲁迅——一个不抽烟而举拳头的鲁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宣传部”,控烟女士更不例外。她想用自己的观念扭曲、裁剪事实和艺术,让我想到一个词儿:历史虚无主义。
目前看,控烟女士的愿望落空了,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如果她是鲁迅纪念馆的“馆长”呢?更换墙画就可能是“一件小事”了。
控烟女士的愿望落空了,主要原因在于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如果她是鲁迅纪念馆的“馆长”呢?